由水龙布管掉下来的水点，像钟摆一样地响着。车站上铃声叫了，铁轨振动起来，远处有汽笛声。
小袁又转在老袁的面前站住，用极平和、极沉静的声调问道：“今天初几啦，咱发工资了吧？”
老袁抬起头来凝视着他，这是他从来没听见过的问话。小袁又接着说：“发了工资，我要买把刀子！”
“什么刀子？”
在小袁心里所想的，是五金行里那把乌木柄上镶着金星的匕首，但他装得淡然地说：“一把小刀，像金福叔的那把。”
老袁的三角眼睛变得更尖了，他的下巴摇动着。小袁看过队长像鞋刷子一般的短髭，今天再看看老袁那一绺绺羊胡子，非常讨厌。他从他母亲死后，性格变得非常倔强，这时在他老爹的面前发作了。
“你不给我买，我就走，从此我不是……”他记起游击队里骂这老混蛋的话来。
老袁跳起来，追在他的后面骂着：“你走，我看你走到哪里？嗬，我倒要买把刀杀死你这野种。”
老袁没有再追出去，他扶着墙壁站住了。他一撅山羊胡子闭上了嘴唇。心里像跌落了一块什么，他疑惑着这小家伙为什么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。
八
从小袁同他老爹吵过嘴之后，他每天早睡早起，在那个小窝里四只眼睛就没有对视过。白天，他远远地望着水塔，等老袁躲在水塔里的时候，他就悄悄地去察看一下由水塔的墙角上引出来的火线，火线头被一块扁平的石块压着。虽然这扁平的石块被他镶平在地面上，但他总是不去看一次就不放心。